温暖12月的风

爱似茶煲 十

 

“那辆机车是你的人?”打手持着枪既要防卫谷嘉诚的两个保镖,又要注意别车的银灰色轿车,还要分出注意力给新追上来的骑手,忙得不可开交。

“不是,大概是打酱油路过。”谷嘉诚淡然说。

“谁家打酱油打得这么拉风!”打手立刻反驳他,不料就在此刻银灰轿车开到他们右前方,一个剐蹭差点把他们的车挤到绿化带。

机车骑手迅速赶上前来,机车声音由远及近,对于看不到的谷嘉诚简直就是一把电钻,从心边凿进去,又从另一边凿出来。但马上他就没有余暇担心那骑手的事,因为银灰色轿车想出来新的玩法,它跟在谷嘉诚的车子后面不停地顶撞车尾,车上六个人前仰后合,这时候如果说话一定会把舌头咬断。

就在这一瞬间,坐在谷嘉诚右手边的年轻男子刁钻地飞起一腿将副驾驶打手举着枪的手踩在驾驶座靠背侧边,那角度即使开枪也只可能伤到Vivian,跟手一枪打在司机握枪的那只手,司机凄厉地痛呼一声,手中枪竟然还不掉下来,虚虚地挂在拇指上。副驾驶那人想抽回拿枪的手,却发觉那只手被牢牢钉在那儿似的,他也算机灵,另一手夺过司机手里的枪,冲着谷嘉诚开了一枪,还好谷嘉诚左边的保镖及时拉了他一把,子弹擦着头发过去,留下一路焦灼的气息。

那来路不明的机车骑手听到枪声整辆车顿了一顿,对着蓝牙耳机说:“我不能等了。”接下来,他不顾耳机里的劝阻声,开动马力,一溜烟越到两辆车的前面,以前轮为支点一个扭转,正对了那两辆还在不停碰撞的车子。骑手咬牙发动车子,油门加得整部车子颤抖,连人带车海燕冲浪一般冲过去。

他在接近那两辆车时,一手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扔向银灰色车子,银灰色车不明就里,行驶轨迹仅仅稍偏了一偏没有躲过去,那样东西清脆地碎裂在前玻璃上,竟然是一瓶深色液体,此刻机车与汽车交错而过,骑手从怀中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向后一丢,车窗上的液体甫一接触明火便烈烈燃烧起来!

银灰色车带着一车火焰左右晃了几个大S,干脆加速甩尾横在了路中间。载着谷嘉诚的车子一个急刹距离那辆火焰车不到一米处停住,两辆车上的人都没有下来。

机车骑手在不远处看着,犹豫了一下决定靠近,就在这时,那辆银灰色车上下来一名穿棕色夹克的男子,抬手一枪正正打中骑手的胸口,车子失控地甩了出去,那名骑手摔落在地上,生死不明,棕夹克似乎不打算过去检查,而是向着另一辆车走过来。

此刻另一辆车里的谷嘉诚心急如焚,不停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枪响?”

他的保镖回答他:“来的那个机车小子被枪打中了。”

谷嘉诚乍一听这个回答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只是重复了一遍:“打中了?打中哪里?”

“死了!”前座的打手大声说,他看那个棕夹克走到车窗前,便将手里那把枪对准他,大声问:“你是不是——”他还没说完,一声略闷的声响穿进车子,他的太阳穴爆出一朵小小的血花,垂下头去,再不能发出声音。

司机见状大惊:“你是——”同样没有说完,一颗子弹钉入他的前额,那颗头颅无力地磕在方向盘喇叭上,大睁的双眼里映着一个棕色的身影,喇叭长长地鸣叫着。

Vivian几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颤抖着哀求:“不要杀我,不要!”谷嘉诚身边的两个保镖全身绷紧,手里的枪跟着棕夹克的一行一动。棕夹克的下一个举动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他拉开车门,向他们相当绅士地一摆手——请下车。

谷嘉诚的听力被喇叭长鸣声完全盖住,他的脑子里几乎全是伍嘉成或许死了,勉强镇定下来:“怎么了?”

“谷先生,请下车。”棕夹克的声音在口罩后传出来,“我相信你请的两位保镖很厉害,不过再厉害在这支小小的炸药面前也施展不出。”他没拿枪的那只手抻开一边衣服示意,他的夹克内侧竟绑了些类似雷管的东西。

谷嘉诚在两人的扶持下下了车,开口问:“你想要什么?”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一颗心沉静得如同死水。

“先把手杖扔掉,扔到护栏外面去。”棕夹克枪口偏了偏,他的眼睛挡在墨镜后面,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谷嘉诚依言照做,把手杖递给保镖,由保镖丢到护栏外的山坡上,顺势滚了下去。

“没有窃听器和追踪器,我觉得我们亲近了许多。”棕夹克的声音似笑非笑,他抬手一枪打中趁他不注意正要往外溜的Vivian。

谷嘉诚浑身震了一震:“你到底想做什么?”

“谷先生,我是来帮你的。”棕夹克用枪指了指两个保镖,随即耍了个枪花,霎时已经侵至三人身侧,一脚踢中其中一人持枪手腕,枪被踢飞到空中,一肘击中另一名保镖肋下,反手一拳击中那人下颚,他如同猎豹,谷嘉诚的保镖已经是搏击高手,这个人却更加灵活,灵活到了极致,像这样的动作他似乎做过了几千几百遍,不过几呼吸的时间,他用自己缠满雷管的外套将两个保镖的手臂系在了一起。

“谷先生,我想我们到了说再见的时候。”杀手一边向后退一边笑,笑声经过口罩的过滤,有一种邪恶的沉闷。

谷嘉诚的手握成拳,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愤恨,他想过的同归于尽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对头,和预想的太不一样——

Vivian来之前,谷嘉诚和伍嘉成先迎来了谷父的一位老朋友,他带来手下最精锐的雇佣兵,尽管这两名雇佣兵只是赵磊和郭子凡的年纪,年轻得可怕,但他们的能力也十分可怕。不但如此,谷嘉诚早就从他的内线处得知,方家被警察盯上许久,Vivian做错事被抓住把柄,将作为诱饵来将他引出。方家眼下没有多少可用的人,而且方利文年轻气盛,认为对付一个瞎子,用两个好手就够了。

谷嘉诚则准备万全,他有绑架他的全部计划,找到最好雇佣兵保护自己,又和警察通了气,在手杖里装了追踪器和窃听器,警察将会远远缀着保护他,一得到方家买凶杀人的证据就实施逮捕。但不知为何,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既定路线,那辆银灰色的车和棕夹克杀手像是牧羊犬,赶着自己所坐的这辆车走向一条与先前得到的消息毫不相同的路线,警察也没有跟上来。

为什么?谷嘉诚想,他也许不算一个标准的好人,可是伍嘉成比标准还要好许多倍,因为他,在这样一条大马路上死去,凭什么?

“如果我们几个有谁能活下来,告诉我爸,用我名下所有财产下通缉令要这个人的命!死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谷嘉诚的声音冷成冰。

杀手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谢谢!谢谢你!我的身价可是托你的福要涨起来了!”他抬起手里的枪,枪口瞄准谷嘉诚的前额,又转向绑着两个保镖的衣服,只要一点火星引燃,梆!

一声枪响。

谷嘉诚预想的灼热爆炸没有到来,但他的的确确听到了一声枪响。

“怎么——”他不由自主地问。

“谷嘉诚先生,正式通知你,现在你名下的所有财产已归我所有。”伍嘉成带着气喘的声音响起!

“嘉成?嘉成!是你吗?”失而复得的惊喜席卷了谷嘉诚的大脑,令他尚未思考杀手的问题就循声扑了过去,不料被什么东西绊倒,跌在地上。

“笨蛋!”一只手拉住他的手,那手上有些湿黏的东西,谷嘉诚并不在乎,他紧紧握住那只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仿佛罪孽深重的犯人得到救赎。

“不要这样啦,血好脏,我打中了他……那个地方。”伍嘉成不好意思地要抽回手,谷嘉诚绝不肯松手。

警笛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响彻云霄,谷嘉诚听到乱糟糟的脚步声,警察叫别动的声音,然而夹杂在这些声音中有某一个十分奇怪,什么东西擦着地滑了过来。

有人大喊:“快开枪!疑犯拿到枪了!”

谷嘉诚感到自己被一只手用力按倒,脸颊贴着地面吸进尘土味道,一声很近的“啪”声,压在他身上的伍嘉成震了一震。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谷嘉诚脑子里是响着蜂鸣的一片空白。

另一声枪响。

“伍嘉成,伍嘉成,你说句话?”谷嘉诚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我没事。”过了一会儿,上面的人发出比蚊鸣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听在谷嘉诚耳中不啻惊雷,他用力睁大眼睛,试图从黑暗里看看伍嘉成的模样,他多么想看到哪怕一点儿,至少确定伍嘉成有没有受伤。

他用力用力瞪大眼睛,眼前那一片黑逐渐逐渐,开始变亮,亮着亮着又开始显现出大块模糊的色块,他想更努力看清些,头却开始痛。

我能看见了?谷嘉诚想。这短短时间内生死关头的威胁,失而复得的狂喜,将他的脑子搅和成一团浆糊,他的人也像一团浆糊样倒了下去。

伍嘉成还戴着头盔躺在谷嘉诚身上调节呼吸,当时他眼看着谷嘉诚的信号逐渐从电子地图上消失几乎疯掉,他从警察那儿搞了一件防弹衣,用词若是更严谨些也可以说“偷”,开自己的机车追了上去,他身上带的手机有亲情定位,赵磊和郭子凡可以追踪到他。

他知道,这行为实在太疯狂了,他只是一个小记者,他不是特工、警察、雇佣兵、搏击冠军或者其他什么厉害人物,他也不会开枪,至少没学过,但他揣上了新买的橄榄油、打火机还有瑞士军刀。

现在他发现自己实在很有天分。

再来一次?不,他敬谢不敏。

人安全下来以后就会东想西想,他被子弹击中了前胸和左肋,有防弹衣在,前胸还好,大概青了一片,左肋因为距离太近,子弹虽然没有贯穿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伍嘉成现在连呼吸都是痛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只等着救护车把他抬走。

他垂着头,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一双脚进入他的视野,看裤脚是个警察,伍嘉成懒得动弹,微眯着眼睛看那双脚,而那双脚就停在那儿没有动。

救护车来了,一群护士要把叠在一起的伍嘉成和谷嘉诚抬上车,伍嘉成随便她们怎么摆弄,眼角余光仍然停在那双脚上,忽然他的双眼睁大,想说话却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

护士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车,戴上氧气面罩,尽力使他平静下来,吸进去的气体里有轻微的麻醉,伍嘉成已经精疲力竭,此刻再撑不下去,终于陷入了昏睡。

在他陷入黑暗前脑海中最后两个字。

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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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警匪破案的路上越来越远了不是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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