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12月的风

九命猫 番外 幻城 七

“将军,前面就是京城城门,我们可要强攻?”

谷嘉诚历经数年沧桑,脸上髯须乱生,再不是当初京城人人称赞的玉面苏生,他略一沉吟:“以皇帝的脾性,一定会将我父母兄长作为筹码,将他们看做奇货可居。强攻!”

“得令!”副将领命下去。

这是梦吗?

这一切都是梦吗?父母兄长,苏家一家,金戈铁马半生,消散在自己怀里的猫妖,都是梦吗?

谷嘉诚抬手看着手背上溅到的一星血迹,那血点已经干得结在皮肤上,些微有些疼痛,人身上腥热的鲜血流出来后变成了棕褐色的粉末,古怪。

谷嘉诚挑起一边嘴角,不知自己是在哭还是笑。

城楼下一人策马独出,寒光一闪,青锋三尺直指城楼,大喝一声:“攻城!”

密密麻麻的人,像蜜蜂、像蚂蚁,滚滚斗成一团。

刀锋在铠甲上拖过,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谷嘉诚的牙咬得嘎吱作响,他手中的剑劈得凶狠,半分力也没给自己留,一剑下去把对方的的兵器硬生生砍断,自己的虎口也崩得鲜血直流。

每个人的脸都狰狞得如同恶鬼!

他的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砍了一刀,鲜血淌下来,一开始没有察觉,后来背脊上又凉又湿,他约莫着那是血,懒得理,眨掉眼睫上的血珠,扑向又一个敌人。

血是从宫门口流向大殿的,从身体里出去的血,在寒冬中瞬息便成为红色的冰,而谷嘉诚踏着红冰之桥,一步一步,走进九五至尊的大殿。殿上两侧伏跪着文武百官,殿中没有丝毫声息,只有谷嘉诚的脚步声,他直直望向最高处的天子,很平静地说:“我来了。”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到了。

皇帝稳稳地坐在最高的位子上,说话声竟然还带着笑意:“我等你很久了。”

谷嘉诚一寸寸地抽出剑,当那把砍得满是缺口的剑抽出来时,跪着的每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我的父母兄长在哪儿?”谷嘉诚问。

“你过来,我告诉你。”皇帝说。

谷嘉诚依言上前,皇帝的面前垂着一层龙眼珍珠制成的珠帘,手指触着珠子时,他猛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满是擦伤的手握住满把冰凉滑溜的珠帘发力一扯——

圆圆的宝珠四处溅落,清脆的落地声响满整个宫殿,谷嘉诚愣怔地看着那穿着明黄龙服的皇帝,浑身的血都凉了,他艰难地问:“怎么会?”

龙椅上坐着的少年抬抬下巴,傲慢而美丽,那是一张和猫妖一模一样的脸,那双眼睛仍然好似不识世事般清澈透亮:“你要杀了我么?”少年的声音也依旧软糯而甜,哪怕他问的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谷嘉诚跪坐在地上,手里的剑也丢在一旁,喃喃道:“为什么?”

年轻的皇帝站起来,走到谷嘉诚身边,拾起他的宝剑,在手里掂了掂,啧了一声:“你若是不杀我,我可就要杀了你了。”

谷嘉诚仰头看着他,整个魂魄不知飞去了哪里,他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醒着。

就这样吧,哪怕只是一张脸,死在这人手下,足堪这一生的收梢了。

谷嘉诚闭上了双眼,感觉到一点冰凉的金属触着自己的左胸,尖利的形状一点点钻进皮肉。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整座大殿轰隆作响,仿若地裂一样地晃动,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剧烈摇晃中站稳,谷嘉诚也不例外,他被巨震颠得撞到一根盘龙柱上,晕头转向,抱着柱子才使自己没有到处乱撞。

大殿的巨震渐渐停止,谷嘉诚缓了口气,睁开眼睛,皇帝不知去了哪里,他忽然发现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虽然刚才大殿几乎倒了个个儿,那些伏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却分毫没有移动位置,甚至姿势都没有变化,也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他迟疑地向那些人走了一步,问:“皇帝呢?”

没有人回答他。

不安的阴霾在他心中扩大,忽然,恍惚间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老古,老古”,他循声望去,竟然发觉这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宫殿又开始微微晃动,他牢牢盯着屋顶,雕龙起凤,镶珠嵌玉的屋顶……

屋顶毫无预兆地撕裂开来,仿佛是一张纸被撕成两半.....那正是一张画!

所有的人物都僵在当地,他们变得薄如蝉翼,脸上和衣衫鲜润丰满的颜色褪去,逐渐地逐渐地融化在空气中,轻飘飘地贴到了墙上,整个宫殿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变薄收缩。

一只极其巨大的黑色毛爪子探进来掏摸,那一只爪子就有人头那么大。

谷嘉诚仰望着巨大的猫爪,忽然笑了,笑得像他五六岁时师父给他买了糖,他第一次吃到甜味那么开心,他在那只爪子尖儿上摸了摸,向上看见一颗很大很大的猫头出现在天空。

"老谷,我够不着你!"大猫仔嗓子眼儿里咕噜噜地要闹脾气了。

谷嘉诚捉住毛乎乎的爪子,两臂合围抱住,笑着说“没事儿,我捉到你了。”画卷外的猫喵了一声,把爪子抽回来,谷嘉诚跟着那爪子来到了画卷外。

他只觉得本来身上仿佛胶着着泥浆一样,沉重而粘腻,抱着猫爪被提到外面来时,身后仿佛有无数声音呼唤他的名字,有他在画中的父母亲,有他的好友,有与他出生入死的将领。

不,无论是前二十年的安逸富贵,还是后几年的颠沛流离,都不过是做了一场大梦,要他选择,即使一百一千次他都会选择有伍嘉成,骑着青驴游荡在世间的生活。

谷嘉诚把脸埋进毛爪子,偷偷地亲了一下,好久不见了,嘉成。

谷嘉诚的身体见风而长,从撕成两片的画卷中出来后已变成了原本的模样,原来这是一片沙滩。伍嘉成拱起脊梁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在沙滩上躺了下来,也不顾细沙会沾在皮毛上,日头微微西斜,照在他油光水滑黑缎子样的毛上,有些微珍珠贝母的光晕。

" 老谷,你看,我把坏蛋捉起来了。"伍嘉成舔着爪子颇为自得地说,脱离了那幅画,他的声音又回复成脆嫩清甜的纯粹,没有猫调儿了,周谢安被他埋了半截在沙子里,另半截被自己衣服撕成的长布条绑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了一只钱袋,说不得话也动不得。旁边是仍旧昏睡不醒的蜃女和燃心。

伍嘉成非常得意地在沙地上打了个滚道:“在画里面一死掉我就到外面来了,早知道早点死掉就好了。老谷,我厉害不厉害?”

谷嘉诚下狠手打了他一下,打得懒洋洋躺着的猫仔直跳起来,毛炸得跟刺猬一样。

“老谷你要干嘛啦,打得我好痛。”说着,黑猫伸展四肢,变成人形,伍嘉成泫然欲泣,摸着被谷嘉诚打红的手臂,不依不饶地跑过去在周谢安身上踢了两脚。他虽然不晓得谷嘉诚是为什么打他,不过他小心眼儿里觉得,舍不得打回老谷,打周谢安是一定没有错的。

谷嘉诚好笑道:“你打他做什么?”

伍嘉成见谷嘉诚笑了,更是用力地踢了姓周的一脚,跑回来往怀里钻,又道:“老谷你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谷嘉诚摸摸他头发,发觉里面尽是沙子,便一点点地给他择出来,温声道:“我不生气,以后不许随便说死不死。”

“老谷,我一点也不怕死。”伍嘉成两只手臂牢牢地圈住谷嘉诚的腰,仰着脸向他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一样的。”他用脸颊蹭了蹭谷嘉诚的脖颈,“只要,不和你分开就好。”

谷嘉诚一颗心软得没气力,捧起伍嘉成的脸来狠狠地亲了几口,然后把周谢安又狠狠地踢了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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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还有一两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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