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绵绵 五
“我们走得太远了？”伍嘉成问，风掠过他的发梢，格子衬衫的衣角，无拘无束，仿佛天地间只有风和他。
谷嘉诚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再走走？到那里。”他的脸苍白，像是大理石雕刻而成，雪白的右手插在黑色蓬松的额发里向后一拢，眼角下的泪痣慑人心魄。
伍嘉成有趣地看着他，那个动作是陈柏生，而不是谷嘉诚。
剧集拍了一个来月，大体情节已经拍摄完毕，只剩下一些镜头要补拍。这天伍嘉成谷嘉诚两个拍完自己的戏份，自告奋勇到山丘另一边查探有没有适合拍另一场打戏的场景，没想到走着走着，取景变成了纯粹的散步。
“这里的草很厚，摔上去应该不会很痛？”伍嘉成说。
苍茫的黄绿色草地布满视线所及之处，回头看时，剧组离得已经很远，他们走到了山丘微凹处。
“咱们在这儿坐会。”谷嘉诚用脚踢了踢厚厚的草丛，坐了下来，用手搭着凉棚看向远处，“你觉不觉得这里像西北的草原？”
伍嘉成也坐下来，坐在他身边，两只手托着腮，舒服地眯着眼睛：“你去过吗？草原。”
“没有。”谷嘉诚说，“不过我去过热带雨林。”他向后仰过去，躺在草地上，一股怪好闻的草叶味钻到他鼻子里。
“热带雨林里有什么？”伍嘉成略偏一偏头，问他。
“树，草，动物。”谷嘉诚回答，他合上眼睛，风微微拂动他的睫毛，隐隐能听得见树和水和风的声音，“大部分还是树。”
伍嘉成学他的样子躺下：“你词汇量真大真丰富。”他看着天，秋天的天空特别高，蓝得清澈柔软。
谷嘉诚侧过头看他：“我说的可是实话。”
“谁让你说实话了？”伍嘉成也侧过头跟他脸对脸。
“我爱你。”谷嘉诚突然迸出这么一句来。
伍嘉成一怔，心里放炮仗一样噼里啪啦了几秒，把头转回去不看他：“不说实话就要说假话？”
“不尽然，”谷嘉诚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人说的绝大部分话，不够实，也不至于假得纯粹。”
伍嘉成翻了个身，一只手的指尖软软地贴在谷嘉诚的皮夹克肩膀的部分，谷嘉诚很温暖，衣服都是热乎乎的：“那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的？”
谷嘉诚一瞥他，抬起半个身子来，整个人平着转了半圈，把头枕在伍嘉成的腰窝上：“你变成枕头了。”他的头在伍嘉成腰窝里蹭了蹭，“真的。”
“喂！你很舒服嘛！”伍嘉成半埋怨半撒娇地说，一只手反过来拍了他一下。
“我觉得导演说得挺对的。”谷嘉诚在伍嘉成的腰窝里找了找更舒服的姿势。
“什么？”伍嘉成全身放松地趴在草地上，下巴搁在两只手上。
“男一男二住一起有利于增进感情。”
伍嘉成哼了一声，不说话了，躺在草地上实在太舒服，即使后面有只大型动物把他当枕头也不妨碍。
“谷嘉诚，拍完这部戏你有什么打算？”伍嘉成闭着眼睛问，金晃晃的阳光洒在他合着的眼睛上，黑也不是尽然的黑，是闪亮的温暖的黑。
“我要走了。”谷嘉诚说。
伍嘉成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谷嘉诚枕了个空，他像条大虫子一样往前蠕动，又把头搁在了伍嘉成大腿上。
“你要去哪儿？”伍嘉成问。
“别处。”
“谷嘉诚。”
“嗯？”
“没什么。”伍嘉成做了个深呼吸。
“舍不得？还是生气了？”
“都没有。”
“你猜你这句话是真是假？”
风慢慢慢慢地吹过去，微凉。
“老谷，我觉得这里很像海边。”伍嘉成很认真地说。
“为什么？”谷嘉诚睁开眼睛，仰视伍嘉成的下巴。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像。”伍嘉成说，“我以前常常想，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带她去海边。”他揪下一根小草花放在谷嘉诚鼻子上，被谷嘉诚拿下来在手里把玩。
“为什么是海边？”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觉得在海边，有很多傻话都很容易说出口，人会变得比较坦白。”
“什么话？”谷嘉诚有兴趣的偏头看着他。
伍嘉成低头看他一眼，看他两只熠熠生光的大眼睛不错眼珠地看着他，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眼睛上：“我干嘛要告诉你。”
“你自己说这里像海边，预习一下也好啊。”谷嘉诚把他的手掌抓下来。
他们两个本不该说这种话的。
伍嘉成向来是个懂得克制自己的人，他可以忍住不吃自己最爱吃的东西，可以凌晨起来背台词，可以带着伤病唱歌演戏，但与谷嘉诚在一起他变得不似自己。
一阵风伴随着伍嘉成的说话一起飞过谷嘉诚的耳朵，他的眼睛蓦然睁大。
谷嘉诚坐起来，伸出一只手扶着伍嘉成的脸，想让他和自己面对面，伍嘉成则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肯转向他的方向。
“你是不是喜欢我？”谷嘉诚问。
“乱讲！”伍嘉成不肯看他，“我们是好朋友嘛！”
“好朋友会说这种话？”
“你说让我预习的。”伍嘉成耳根都红了，就是不肯和谷嘉诚对上眼神。
“我说让你预习就预习，我让你亲我你亲不亲？”谷嘉诚说得又快又轻。
伍嘉成闷不吭声地打了他一下，再不肯说话。
“倒是说你亲不亲啊？”
“你再问一句试试看？”伍嘉成凶巴巴地瞪他，“晚上回去收拾你。”
“走吧。”谷嘉诚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回去吗？”伍嘉成问。
“回去，早点收工早点回去。”
那天伍嘉成洗完澡出来，谷嘉诚又没在房间，他的枕头上放了一支小草花编成的草戒指。
“搞什么？”伍嘉成拈起草戒指看了看，顺手丢到烟灰缸里。
几秒后一只手又把那只草戒指拾了回来。
“今夕何夕”的演播厅里灯火辉煌，在这个温暖舒适的小厅里呆着，哪里会想到外面大雨倾盆，路上车子根本没办法开呢。
一名助理上前来和主持人说了两句，主持人的脸色变得差了些：“本来我们还请了徐之，不过现在外面雨下得太大，车子过不来，这倒是没什么，主要是道路积水太重，车子也出不去了，一会儿咱们做完采访，我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两位先在我们这儿委屈一下，等雨停了再走吧？”
伍嘉成谷嘉诚都点头称好，主持人便继续问：“拍摄期间你们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事？”
“杀青那天晚上我印象最深刻。”谷嘉诚说，而伍嘉成听到他这么说像一只土拨鼠听到了不得的动静一样一拧头，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他。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主持人问。
“杀青。”谷嘉诚说。
主持人等着他继续说。
伍嘉成则一头黑线地解释：“他的意思是说，杀青这件事他印象最深刻。”
主持人啼笑皆非：“果然还是小伍比较了解老谷，最后一个问题，今晚对于你们两个人来说，是个什么日子？”
伍嘉成和谷嘉诚互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最佳拍档。”
“对，四年前的今天，两位获得了“电视剧最佳CP”榜单第一名，因为‘黑火’这部剧里的方靖南和陈柏生这对拍档大受欢迎，接下来拍摄了‘最佳拍档’的系列剧，小伍的第一首歌就是叫最佳拍档，还是主题曲。”主持人停了停，继续说，“试问今夕何夕。又是难忘的一夜，希望观众朋友们和我们一起来欣赏这首‘最佳拍档’。”她保持一个笑容不变，过了几秒，导演喊“OK”，她才揉了揉脸颊放松下来，做了这么久节目，即便驾轻就熟，也难掩疲惫。
“辛苦了，小伍，老谷，刚才已经安排好一个休息室，你们可以跟小张过去休息一下。”
伍嘉成已经累困得不想再说话，尽量礼貌地向工作人员道了谢，便跟着助理到休息室，休息室里有一张长沙发，一张行军床，带他们来的助理小张充满歉意地说，确实没想到他们会被大雨阻在这里。
助理走后，伍嘉成一言不发地爬上行军床，差不多一秒就沉入了梦乡，在入梦前，仿佛有人坐在了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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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要到周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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